李有干·风雨金牛村·甜豆浆（下）

盐都区图书馆

李有干·风雨金牛村·甜豆浆（下）

作者： 李有干 　

　　我说，没错，你也认不识，还鲁艺学生呢。

　　戴眼镜的男生走开了。他好像在监视辛立。
　　
　　辛立说，这是个冷僻字，我也不认识。同时在纸上写着：在写检查。但没把纸条交给我。

　　我从扣顺家出来，戴眼镜的男生跟了出来，辛立给你纸条了。

　　我说，要不要查一下？

　　戴眼镜的男生说，不必不必，随便问问。

　　我缠住他不放，你拿我当汉奸，不看也得看。

　　戴眼镜的男生怕把事情闹大，忙说这话是你自己讲的，我可没这么说。

　　我把两个口袋翻了个底朝天，把脚上的鞋也脱下来拍了拍，说，把眼睛睁大些，有没有纸条。

　　戴眼镜的男生连连摆手，回屋里去了。

　　名伶知道辛立在写检查，愁眉苦脸的心思更重了。

　　我后悔不该告诉她，看起来简简单单的“在写检查”四个字，却像沉重的石头砸在名伶的心里。

　　娘见名伶吃得不多，以为她身体不舒服，给她煮了青菜粥。可她只吃了几口，就把碗放下了。娘说生病不想吃饭，要换换胃口，叫我去豆腐坊给名伶买豆浆。

　　鬼子扫荡过后，嫩豆腐因为买不到黄豆，停过一阵子，门前的豆腐幌了一直没有扯起来。我说豆腐坊不做豆腐，哪来的豆浆？娘拿出做种的两升黄豆，叫我去找嫩豆腐给磨一下。我走到半路上，看到豆腐幌子升起来了。

　　我一路小跑来到豆腐坊，嫩豆腐把煮熟的豆浆舀进缸里，正准备点卤，我要她先给我舀两碗。

　　嫩豆腐说，几天没喝豆浆，嘴馋了？

　　我说，不是我要喝，是给名伶买的。

　　嫩豆腐问，就是那个歌唱得好听的女学生？

　　我点了点头。

　　嫩豆腐说，这闺女长得好看，歌也唱得好听，一看就让人喜欢。

　　嫩豆腐又说，头货浆有点苦，不如二货浆好吃，人家嗓子甜，不宜吃苦的，便把留着的几碗二货浆给了我。

　　我说吃不了这么多，天气又热，也不能留给她下顿吃。嫩豆腐说豆浆补身子，叫她多吃点，就说是嫩豆腐说的。我说你是谁，人家认不识你。嫩豆腐笑了，说上次来豆腐坊洗澡不就认识了，你这个跑腿的也喝上一碗。

　　我刚要离开，村长大耳朵来了。嫩豆腐说几天没来，今天摸错门了。大耳朵说来帮你做豆腐，连句好话也不说。嫩豆腐说，不做豆腐就把豆腐坊给忘啦？大耳朵嘿嘿地笑着，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，给了我一块。我知道还有一块，是留给嫩豆腐的。

　　往回走的时候，我拿出水果糖看了看，外面包着一层花纸头，上面画着大白兔，一看就知道是左惟给他的。

　　我没舍得吃，包起来放在衣袋里。没走多远，又拿出来闻了闻，最后还是把糖吃了，画着大白兔的糖纸没舍得扔掉。

　　名伶端起豆浆碗喝了一口，就像吃中药似的。娘守在一旁，一个劲地劝她，快趁热吃了。我把嫩豆腐的话重复了一遍，可名伶还是喝不下。娘似乎看出了什么，知疼贴热地说，闺女，你看上谁就说，闷在心里没病也会憋出病来。

　　我嗔怪地说：娘，瞎说啥啊。

　　娘说，闺女家想啥，我懂。

　　名伶直摆手。

　　娘说，你自己不好意思说，大娘给你做媒。

　　我说，队伍上的人不兴这一套，别瞎凑合。

　　名伶过意不去，一口气把碗里豆浆喝了。恰好，静娴从外面回来，嗅了嗅鼻子说，好香的豆浆。我说馋猫鼻子尖，娘把剩下的豆浆倒在碗里，叫静娴喝。静娴留下小半碗，说，豆子，你也尝尝。我说不吃你的口水。

　　静娴哈哈大笑。名伶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笑容。

　　我拿出糖纸问静娴，大白兔是不是她画的。

　　静娴不屑一顾地说，她不画这种东西，要画宣传抗日的画。

　　爹回来了，像是走了远路，显得有些疲倦，脸冷得像块冰，我估猜修船遇到了难题，却不敢多问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