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桂媛·小鸡炖蘑菇

盐都区图书馆

李桂媛·小鸡炖蘑菇

作者： 李桂媛 　

　　也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更或许是我对白山黑土的情太深太重，出差时吃的地方特色菜，总觉得没有东北老家妈妈做的菜好吃，比如那道小鸡炖蘑菇便是我最钟爱的。

　　相传这道菜，是准备给进门的姑爷准备的。每家新女婿进门，丈母娘便活鸡现杀，开水去毛，仔细清理，切成均匀的小方块，再拿出干蘑菇，倒进冷水浸泡一会儿，入锅滚上几个滚，挤净水份，搁置一旁备用。

　　待锅里的豆油烧热，倒入鸡块，猛火大炒，炒到外焦里嫩时盛出，再放少许油，倒入切好的葱花、生姜丝炸锅，这时入蘑菇再爆炒，而后倒入鸡块，加一点酒醋去腥，锅内注水炖起来，锅响加粉条，三者合一，还未盛盘，那香喷喷的味道已经氤氲开来。这道菜除了款待上门女婿，也用来招待贵客。

　　我极馋。一到冬天我就巴望着家里来客。东北的冬天，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雪，更别谈时令蔬菜了。天天土豆酸菜，吃得都想吐了。有一天，放学归家，看到张婶在和我妈悄悄的说着什么。她是媒婆，但凡有她出现的时候，不是给女方保媒，就是给男方拉线。不出所料，三天后，张婶领来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给我姐介绍。我心里想，“快点成了吧，亲事若是成了，那小鸡炖蘑菇肯定就会出现在今天晚上的餐桌上了！”我不禁咽了咽口水。可是，虽然我很小，却知道大姐有个自己谈的男朋友，那次她让二姐传信，我听到的。好像是自己的一个同学，大姐一向疼我，我才没有向爸妈打小报告。那时候在村里，可没自由恋爱这一说。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还占主要地位。

　　张婶不停地夸着男方：“三间大瓦房，家里就一个男孩，他爹还是村里的会计，嫁过去不受穷，要多好有多好。”老爸那天给队里采购去了，我妈虽然不反对，但她还是把决定权推给了大姐。大姐心里不同意，但谈婚论嫁的年龄到了，没有理由拒绝。要是同意，可是自己处的对象怎么办？支支吾吾的大姐没了主张。“呀，这孩子不好意思呢，那就是同意了。”能说会道的张婶转向我妈：“姑爷进门儿，小鸡没魂儿，他四娘，给未来的准女婿准备饭菜吧。”

　　老妈让二姐在灶堂架柴引火，她扎上围裙，挽起袖子，拎起菜刀，狠狠心，在她养一春夏的土笨鸡群里挑了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，一边手起刀落，一边叨念：“你是阳间一道菜，杀你别见怪，今年去，明年再回来。”然后，她把烫过开水拔好毛的鸡交给我，让我点上蜡烧细绒毛。屋里留给大姐与相亲小伙子独处说话。二姐一边烧锅一边趁老妈不注意对我耳语：“一会妈下粉条的时候，你看我眼色。”

　　“为啥？”

　　“咱俩得想个办法，把这婚搅黄了。”

　　“啊？大人不总说宁拆一座庙，不拆一桩婚的嘛？搅黄了，那不是缺德嘛？”

　　“大姐有心上人，你让她同意这门婚事，大姐能幸福嘛？你照我说的做。不然，以后不给你买好东西。”

　　“奥！”。我嘴里答应，心里想着，有好吃的就行呗，啥幸福不幸福，真不懂！

　　转眼妈已经把鸡块炖上了，眼看着就要加粉条了，就听二姐叫：“妈，外面好像有鸡在叫。”二姐朝我眨眼睛。我忙应合：“可不是嘛，我也听到了。”装腔作势急忙推门嚷嚷，“呀，黄鼠狼偷鸡啦！”妈急忙放下剪刀，跑了出去。二姐立即把整团粉条扔进锅里，盖上锅盖，加大火力。待妈返回来，二姐说已经把粉条下锅了。

　　吃饭时间到了，大碗的鲜美鸡肉上桌。按东北的规矩，家里来客先吃，最后才能轮到小孩子上桌。我看着那个小伙子坐在炕上享用，心里着实不爽，一边看书一边用眼角扫。他倒没有夹鸡肉，提筷夹粉条，这粉条是一根的，越夹越长，他夹也不是，不夹也不是，筷子打了个滑，没吃进嘴，溅了众人一脸鸡汤。这饭吃的草草收场。很快那个小伙子回家了。我迅速上桌，大快朵颐。后来，大姐的这个亲黄了，老爸说他不聪明，因为那小伙子就不应吃粉条。再后来，姐自己谈的那个对象成了我的姐夫。

　　时光飞逝，小鸡炖蘑菇的这道菜，再也不是考验新女婿智商的标准了。生活好了，招待女婿、贵客的菜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。但无论时代如何变迁，土鸡与蘑菇的独特香味，一直深受人们的喜爱，成了东北民间特色菜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