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文芳·清溪镇（二）

盐都区图书馆

曹文芳·清溪镇（二）

作者： 曹文芳 　

　　丁丁是个讨人厌的学生，老师们看到他头皮就发麻，只有数学教师不怕丁丁。丁丁给数学老师起的绰号叫“屠夫老师”。这绰号不雅，但毫无贬意。

　　数学老师兄弟四个都是清溪镇杀猪的。裴媛媛不知从哪儿听说吃猪血养颜，动不动就派丁丁去接猪血子。那时丁丁在读小学，还不是屠夫老师的学生。

　　丁丁跟屠夫四兄弟混得挺熟的。屠夫老师排行老三，杀猪时，他不是主刀手，是帮忙的，但讲话最有权威了。老大嘴有点厌。见到丁丁就说：“儿子来了，今天爹多给你一点猪血。”见到镇上有头有面的男人走过时，还让丁丁喊人家爹。老三却不言笑，拍拍丁丁的后脑勺，很亲热。老大每次逗弄丁丁，老三都要瞪着眼骂老大：“闭上你的臭嘴。”

　　丁丁从心里感激屠夫老三。

　　一次，丁丁刚接到一小盆猪血，屠夫老四突然问丁丁：“昨晚是谁爬到你妈床上的？”丁丁端猪血的手直抖，脸泼红，恨不得把手里滚热的猪血，泼到屠夫老四的脸上。屠夫老三冷着脸，拎起一只刚刮过猪毛的白嫩嫩的猪蹄，猛的摔到老四的面前：“你给我安稳些。”

　　丁丁咬着牙，端着猪血低头走了，丁丁发誓再也不来接猪血。

　　第二天，裴媛媛又拿小木盆喊丁丁去接猪血，丁丁气鼓鼓地说：“丁冬为什么不去？”

　　裴媛媛说：“丁冬是个丫头。”

　　丁丁不服气了，说丫头有什么了不起。裴媛媛朝丁丁瞪眼，说丁丁再顶嘴，就要揍他一顿。丁丁委屈地端着小木盆大声地骂：“丁冬是个懒猪。”然后把门甩得震天响，扭头朝大街上跑去。

　　裴媛媛见丁丁把气撒到不在屋里的丁冬身上，禁不住地笑骂：“没出息的东西。”

　　丁丁去接猪血，总盼望屠夫老三在场。若不在场，丁丁就得装聋作哑，任凭屠夫们戏谑。老三在场，丁丁就可以骂几句了。

　　丁丁被裴媛媛硬逼着去接猪血，心里很不快活。那天，屠户老三偏偏又不在，讨厌的屠夫老大看到丁丁，多远便龇着牙笑：“哎呀，我儿子又来了。”

　　屠夫老二和老四，以及围着看宰猪的人，都兴致盎然起来，一个个发出耐人寻味的笑声，大大地伤害了丁丁可怜的自尊心，他简直要被大家逼哭了。老大嫌逗得不过瘾，停下一只刮猪毛的手，捏了一把丁丁的脸皮让大家看：“你们说，丁丁哪一点像死鬼丁志泉？活脱脱地像我。”

　　大家哄然大笑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，说丁丁真的不像丁志泉，丁志泉白面书生长得多俊，哪像丁丁瘦不拉叽的，当然更不像五大三粗的屠夫老大了。

　　“丁丁长得像我。”人群里冒出一个刺耳的声音。那说话的人长得活像一只猴，家也住在粮管所。平日里，见到裴媛媛低声下气，一副色迷迷的赖皮相，丁丁看了作呕。他居然跟着人群起哄，让丁丁出丑，丁丁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。

　　丁丁就像老大手里刮去了猪毛的大白猪，被剥得精光给人看。丁丁愤怒得眼睛里直冒火，为了抑制自己不满的情绪，他倒故作镇静地去水里捞猪毛，以示他毫不在意，压根儿不把这群无耻的人放在眼里。

　　那一刻他的心绝望得要死。

　　丁丁终于接到一盆猪血。虽说一会儿功夫，但对于丁丁来说真的太漫长，好不容易才熬过来。丁丁端起木盆刚走，屠夫老大余兴未尽地喊：“你妈再想吃猪血,让她自己来,我放给她吃。”

　　丁丁停住脚，反转身，把一盆猪血泼到了屠夫老大的身上，周围的人多少也都沾上了。

　　猪血厚实实地蒙满老大的脸。老大挥舞着手里的屠刀骂着：“臭小子，忤逆不孝的，哪能把猪血往你老子脸上泼啊。”屠夫老大故作诙谐，一股血腥味直往他嘴里窜。

　　人群里又一次爆发出那种带有味道的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