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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小说] 拆迁纪实文学——埋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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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6-11-7 10:07:5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IP:江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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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拆迁纪实文学——         埋伏



        缺损的月亮,在监室铁窗可窥探的狭窄天际阴云里穿行,朦胧中迈动沉重的步履,不见了本质的光洁晶莹。
        前庭孤兀的桃树上,雨后潮湿的叶子密密包围间,一只虫断断续续啁啾,从春到夏,从夏到秋,似乎已嘶声喑哑,四周没有一丝回应。淒清惨淡的愁唱寒碜碜的渗入我的心境和每一根血管,孤寂的轻寒瞬间在情绪的缝隙里弥漫。
         我连续辗转已瘦弱不堪的躯体,好想有个人说话,排遣窒息的郁闷。对谁说呢?那些已心安理得酣然睡去的在押人员,有的脸上已溢出笑意,有的嘴角流涎正梦中呢喃,他们一定为睁眼即消逝得没有踪影的亲情奢侈地陶醉。
       方琴,我的最爱,我好想与您说话,可现在只能我心说你心听。我的痛只有你懂,我的心只有你感应,这夜幕与高墙也奈何我们不得。我曾以一个战士的状态,上击下搏,前抗后抵,左冲右突,用尽全部的精力与智慧,企图在良心与事业的高地上飞扬一面血红的旗帜。终究难以在各种人群、各种面孔、各种手段设置的十面埋伏中突围,成了一名俘虏。久已羁旅在这个没有喧嚣、没有利益冲突、没有生命凶险的场所,如同与你天人阻隔,阴阳两极。我委屈的心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对你诉说,已久的堰塞湖,你是我泄流的海洋……

       ○无助者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   方琴,无奈远足的日子,你愁苦的面庞始终在我的脑海浮现,那些无助的被拆迁者的身影也无法在我的眼前淡去。他们的谦恭是无奈的,他们讨好的谄笑里掩饰不住泪光。他们不敢奢望一份厚待,他们获得本属于自己的利益,只图不被恶意的欺诈和恫吓便会感恩戴德。他们不了解我的全部,以为我是拆迁者恶煞队伍中和善的菩萨,给我良好的口碑,并以认识我作为与别人得意的谈资。哪是让我什么样的心灵震撼啊?!我哪能有如此深厚的福缘享受这种不可沽价的不染尘俗的真情?这些真情,让我从疲惫与困顿、伤痛中一次次挣扎着站直身子,奋力跋涉接下去的险恶道路。
        我曾经供职的这家省级瀛洲开发区,几年前还是僻静的村落。虽然向西跨越通榆河紧挨着黄海市的主市区,却如隔河千里远,多彩与黑白,繁华与冷僻,截然分明的裁割。河东的住户主要以种地维生,除了传统的稻麦,间或侍弄些蔬菜,自个运过三里多的立交长桥,蹲在社区的巷道或后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地摊铺,躲避着市场管理人员的收费和城管人员威猛的驱赶。
       当这片土地被圈定为开发区时,农民们淡淡的喜悦与淡淡的忧愁交织着,有些无所适从。他们梦想七世修行融进街爪子,儿孙们也有城里人的趾高气扬,却又怕失去土地,断了生活的根,成为枯死在水泥地上的蔫苗。他们无力解决自己的惶惑,左顾右盼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,还是成了随大流的一群人。且走且看吧,民随王法草随风,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。
       农民们没有参加过一个像大集体那里的场头群众大会,哑了几十年的广播喇叭也没有为了拆迁重新开口说话。凭一张打印张贴在电线杆上的公告类文字,几名村干部分头奔走口口相传,他们知道了自家将在限期内拆房让地,至于何去何从,他们一无所知。他们并不拘泥于看到征地手续、规划批文,也不懂得要关注拆迁许可证之类的官信,他们认为政府想办的事,要什么文件不容易?于是,开始了另找住处、采摘田间最后的收成、砍伐尚待成材的树木、卖猪卖鸡等一系列不得已的忙乱……
        方琴,他们是些和我们兄弟姐妹一样血统正宗的农民,大多的生活状况还比我们困苦。
        记得六年前的秋天,节令也在中秋前几天,我带着拆迁工作组走向林南村的一个农家。这是三间二厨的住户,主屋的外墙没有水泥抹灰,裸露的红砖已有些盐碱驳蚀,瓦面上有尘埃的积垢和苔藓灰黑的痕迹;门前约两米的走道外,可利用的隙地都被严严实实的庄稼覆盖;两棵盆口粗的泡桐刚从根部锯倒,几株银杏三四米高,有稀落的挂果,看来栽植不过五六年。
         中年的男主人事先接到我们前来的告知,迎到屋侧将我们引入屋内,马上从油污沾染得难以辨认原木纹理的方桌面上,拿起20元一盒的金黄色南京牌香烟,却不能熟练的打开拆口,一看就知道是不会抽烟的汉子。我制止他拆封,并告诉他没人会抽烟,他一脸的诧异,嘴唇尴尬的张合发出"丑烟,烟丑"的连续嘀咕。头发有些蓬乱显然能看出正在忙碌中搁置下农活的女主人,把刚洗的手往围裙上擦,提起热水瓶向四只杯子里注水,并歉意的一笑,嘟囔一声“不好意思,没有买茶叶”,然后直接用手抹三张高低不一的长条凳面上的灰尘,示意请我们坐下。
        方琴,当时我猜这已是这户农家最隆重最繁琐的礼节。我注目那正溢出热气的杯子,是空玻璃罐头瓶,瓶口下的螺纹里藏着一些积垢,有些发黄,证明着这些杯子不常使用,是属于迎宾待客的器具,而且这些宾客通常不包括庄邻,他们自己喝水不必这般盛瓶倒杯的耗时,只须端着水舀子牛饮一气。
         我们刚坐定,便听到男主人竹筒倒豆子的讲话:“各位领导是为了拆迁的事,我不要人动员,我也不会讲话,我不敢想和人家有后台的一个价,只要大差不差的,不能欺我老实人。”说话间,夹杂进了女主人的啜泣,我两耳兼听,弄清了她要表达的意思,四头猪还小,要早知道拆迁就不往回买了,那时正逢苗猪价格贵,现在连本钱也扳不回头;孩子已经上了高中,两口子种田苦不到学费钱;房子破旧了也没钱翻盖……
        方琴,我是最看不得别人流泪的,舒心过日子的人哪个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流眼泪?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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